跟静姝闲聊了一会，暮色已近，听闻程老爷早已经回府了，厨房准备传饭了，玉素起身道：“嫂嫂要不要一起去用饭。”
“好，小厨房今日没做饭，我跟你一起去。”静姝欣然起身，小厨房的粥还煨在炉子上呢。她对咚儿使了个眼色，咚儿立刻贴心的拿过披风来给她披上，道：“正是呢。少夫人吃腻了小厨房的饭食，想去换换口味，正好和大小姐一块去。”
“额……”玉素两手交织着打着叉叉，眼珠子左右飘着，她其实只是随口一问，原以为静姝不会去，平日里她都是在小厨房吃的，没想到今日居然真要去。
“怎么了？不愿意跟我同去？”静姝看着玉素那一脸紧张的模样，挑眉问道。
“不是，只是我……我还有点别的事，要回趟兰苑，一会再去吃饭，要不，嫂嫂你们先走？”
“你是担心林公子没饭吃？”
“嘿嘿！”
“你叫人请他一道去吃饭好了。”
“额……这不大好吧。”
“有什么不好的，客人来了，难道不让他吃饭？这可不是我们程家的待客之道啊。”静姝意味深长的看着玉素。
“额……也对。”玉素一想，干嘛这么藏着掖着的，他不是以后还要在程府做工的嘛，便吩咐佩儿：“佩儿，你去请林公子到大堂用饭。”
一顿让林起如坐针毡的晚饭终于结束了。饭后，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林起的程老爷起身，将他带进了自己的书房。玉素正欲跟去，程夫人一把拉住了她。
“你跟去干什么？”
“我，我去听听啊，看爹给他安排一个什么差使啊！”
“玉素，他是来报答你搭救他母亲的恩情的，不是来投奔你寻求你照顾的，你不欠他什么，不必要凡事为他周全妥帖。我已经把你跟我说的情况跟你爹说过了，他会妥善处理的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程夫人说得在理，玉素也无从辩驳。
一直安静的在一旁看着的静姝，这才过来拉着玉素的手:“好啦，相信爹，爹会安置好他，让他还你这个人情的。我们就先回去吧？”
“好！”
走至半路，静姝突然对玉素说:“玉素，往后，你于林起，便是主子了，你可别再一口一个林起哥哥的叫着了。”
“……哦，好。”玉素应得迟疑。
静姝笑道:“人家可是来还钱报恩的，你总得给人家一个机会吧。”
“嗯我知道了。好了，嫂嫂你先进去吧！”一同把静姝送到蘅园，玉素便带着丫头们回了兰苑。边走还边念叨“不知道爹会让林起哥哥做什么呢？”
程老爷正襟端坐在桌后，静静的端详着站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。很瘦，也很高，眉眼生得极是干净，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，看着像个书生。但眼角微挑，嘴角微微上扬时又带着一股子痞气，这样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，一起出现在他的身上，却又毫不违和。尤其是他脸上，眉眼间的那种干净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，不自觉的就会去相信他。
“你叫林起？”在程老爷的目光中几近窒息的林起，因着程老爷打破沉寂，终于暗暗舒了一口气。
“是！”
“你想来我府上做个家奴？”
“……是！”
“还不要工钱？”
“是！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为了还程姑娘为我们治病付的药钱！”
“多少银子？”
“程姑娘用一支金钗抵的药钱，我也不清楚，听余叔说，大概要20余两银子。”
“金钗？”程老爷与管家对视一眼，按下暂未发作，“我府里的下人，月钱可不高，你若要还这银子，怕是没个十年八载的还不上。”
“那便十年八载吧，欠了钱，总归是要还的。”
“好！管家，拿卖身契来，给林公子签了画押。”
“是！”管家拿来卖身契放到林起面前，“林公子，签了卖身契，你就是我程府的家奴了。你与少爷和小姐是旧识，你可想好了，签了，若没有老爷的同意，你这奴籍可就消不掉了，你的子女，也都会是我们程府的家奴。若是现在反悔，你还来得及。”
“……”林起拿着这张卖身契，心里一寸一寸的凉下去，他原以为，因着玉素的缘故，不论如何，不会让他成为家奴，会让他做个程家的雇工。下午时，玉素还那么开心的过来告诉她这个消息，没想到，竟只是让他做个家奴。原来，是他太高估了自己在玉素心中的分量。
程老爷坐在上首，将他的犹豫和渐渐变白的脸色看在眼里。流露出一丝玩味，端起手边的茶盏。
“说吧，你的真实想法！”
“……”林起瞪大眼睛看着程老爷。程老爷轻轻用碗盖拨着茶水，好整以暇的看着他，等着他的回答。
“我……就是为了报答程姑娘的恩情而来……”
“这是一个原因，但，却不是全部的原因。”程老爷意味深长的看着林起。
林起额头开始沁出汗来，“程老爷，我，我，我真的是……”
“你若不说实话，我便留你不得。”程老爷可不像玉素那么好糊弄，几句话就感天动地的觉得他伟大。“我说你要来做家奴时，你有迟疑，要你签卖身契，你更是在犹豫，可见你心里并不愿做家奴的，那又为何要口口声声的跟玉素说你要卖身为奴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门房没让你进府，打听到玉素要去长街施粥，就直接去那里找她。用你愿意卖身为奴来还她的药钱的说法，来表现你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，用你忍饥受冻数日的模样卖惨，来博取玉素的同情和感动，你真是好算计。”程老爷冷笑一声，冰冷的话语直戳林起的内心，让林起觉得，自己的尊严，正被人狠狠的甩在地上践踏。
“程老爷，我知道你们程府是高门大户，我林起虽只是一个穷小子，但我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。我会去长街找玉素，只因为程府的门房下人也眼高于顶，看不起我这样的穷小子，程府若不愿我来，我便去别处找活干，挣钱来还程姑娘便是。别说十年八载，就是二十年三十年我也要还。我穷归穷，但我不是那受人恩惠不思回报的人。程老爷大可不必这般羞辱于我。”在被门房下人讥讽，在外当了几天乞丐，又对玉素失望之下，林起似是被程老爷点爆了，不管不顾的发泄了一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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